年(原创)
楼下停的车很少了。有点冷。有零星的鞭炮声。老妹电话说明天中午去财专吃年饭。又过年了,明天上午到湘仪接了老娘去财专就是。五一路上应该又很空旷,可以跑百把码。过年也就如此吧。去年去了乡下,也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,睡睡懒觉,醒来四处走走,已找不到小时候的感觉。小时过年是期盼,是幸福,说近不近,说远不远,盼着,熬着,天冷了,下雪了,放假了,年就慢悠悠的来了。灶房里另添一堆烧树根的火,火上一个吊壶,吊壶往上,还有几大串黑糊糊的腊肉,大人三三两两串门喝茶扯谈打牌,对面家的女孩没事老跑过来,原来穿上了新衣服,兜里有人参米,炒包谷。男孩子开始放鞭炮,一个一个的省着放,丟水里放,埋泥巴里放,播牛屎里放,有时就搞到了自己身上。家家搞卫生,挑水,杀鸡剖鱼,贴对联,三十在家里吃两顿饭,初一按大人说的睡个懒觉,起床又出去放疯。那时乡下很穷,但乡下的小孩有自已挣钱的法子,牙膏皮,酒瓶,墨水瓶废塑料供销社都收,三分钱五分钱,还有泥蛙鳝鱼药材,卖三两毛钱,都可顶大用,买想了很久的东西,还有火炮,火炮几分钱一大板,最简单的剥下一个用锤子在石头上锤,威风一点的自已用铁丝做火炮枪,火炮枪做得好,可以用火柴头代替火炮。有一年快过年时,老娘叫我去挑水,我正和其他小孩比试火炮枪,就没搭理,老娘大约去生火,发现火柴盒也空了,我挨了一棍就跑,在外玩了半天回家,老娘正在用茶油炸红薯片,我推门发现门闩了,老姐老妹吃得薯片咔咔响,我就从田里搬了一大块泥巴朝门扔过去,砰的一声门被砸出个大洞。初一出门,拜年赚零食是其次,主要是有初一早,满街跑,老子久帐谁敢讨的说法,小孩子之间有时也有三五分钱的经济纠葛,有的损坏了东西约定了要赔或尚未了结,平时躲躲闪闪这时也就故意理直气壮的出门相见。下雨下雪时,大家踩高翘出门,技术好的爬坡过沟不用下地,天晴就斗陀螺,陀螺中心用粉笔画个红点,然后一圈一圈的绿黄蓝画线,有的再用蜡笔覆盖,不怕水洗,大家把陀螺赶到一起碰撞,谁倒谁输。有时吵架散了场,又去女孩子那边跳房子,女孩子不肯,就站在房子中间,或者把跳房子用的螺壳串或算盘珠串一脚踢到好远。过了初六七,家里吃的差些了,有时还要去割猪草,春早的话,油菜已零星开花,草籽田里紫色一片,随便在田里挑挖,就是一篮猪草。躺在草籽上滚动,听得到草籽折断的声音,天很蓝,白云悠悠,有叽叽喳喳的说话声。有尺把高的草籽屏蔽,感觉自已藏在一个十分寂静隐秘的空间,太阳暖暖的照着,蜜蜂翁翁叫,花香扑鼻。去年过年回乡下,发现周围的田大多荒废,杂草丛生,小水池水沟干涸,鱼虾难觅,田间阡陌阻隔。往东南大河方向去,先看到那颗大樟树,亭亭如盖,叫做灵姑老爷,然后下坡。原先有一二十户人家,大多白墙黑瓦,掩映在竹林中,叫坎里屋里,因不属同一个乡,也不在同一个村,大人小孩,一个不识,相隔不远,却很神秘。小时过年去舅滴家走亲戚,都从这里过。一条小路,一边是房屋,有人坐在坪里,摆着零食,喝茶扯谈,地上有爆竹纸屑,花生瓜子壳,一边是竹子,棕树,然后是坎,田一级一级往下,就到了河边,有时我们就跑到河边,跑一截沙滩,走一截鹅卵石,河滩上很多大树,河清见底,水流湍急,哗哗作响。对面水边,有人洗衣洗菜,河岸上几排整齐的大树,树后面的房屋,安静雅致,远远的看着,那更是另一个世界。再走一两里,河道收窄,没了沙滩,路被挤到山腰,没了人家,沿山路再走三四百米,就到了水轮泵,又叫嫩山滂,河被截断,水从高处水泥堰漫过爆布般泻下,水花飞溅,吼声如雷。有十几个露出水面的石墩,上面架有木排,一个一个过去,就到了中房,再弯弯曲曲走几里路,就到了舅滴家,上房。去年再走,坎里屋里杳无人烟,徒剩断垣残壁,河水深不可测,不见流动,两条挖沙船隆隆作响。河边没有沙滩,亦无大树,徒有一人多高的枯黄茅草,在寒风中瑟瑟抖动。草丛中的路愈走愈小,最终被灌木拦住,不能前行,不知前面飞流直下的嫩山滂,景色是否依旧?想起小时看到春联有天增岁月人增寿的句子,当时不懂,现在想想,二三十年的光景,已是苍海桑田,恍若隔世。在长沙也呆久了,生活如一潭死水,有空要出去走走,看有什么新的感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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